自白槿瑜病的这一两个月里,她从未再见过陆南弦。
只是上次在四皇子府的时候,她昏昏沉沉中听见陆南星十分气愤地问他:“你拿她换了什么,你说,你用她跟陆璟换了什么!”
陆南弦不回答。
后来陆南星气冲冲地走了,模糊中,陆南弦好像站在药池旁看了她许久。
他轻抚过她的伤口,最终只对她说了一句:“宋知鸢,我不该救你,你真正的归宿,不在这里。”
只那一句,再无其它。
近日的每一天夜里,白槿瑜都会做梦,梦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梦到庆国,梦到院中的紫薇花树,梦到已经战死的父亲和兄长,还有那个她从前从未见过的妹妹,宋长瑶。
然而,梦到最多的,还是那个叫陆璟的少年。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只是醒来,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第二日,一向醒的很早的她,却一直睡到了午时才醒。
睁开眼的时候,白烨和陆南星就眼神灼灼地守在她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白槿瑜抬起手,才发现浑身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也许是真的寿元将尽,身体也不由得自己做主了,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甚至连告别都来不及。
“六妹妹,今日院子里的紫薇花开得特别好,我扶你去看看吧?”陆南星一双眼睛已经红了,也许是刚哭过一场。
白槿瑜点头,让人扶着到院子里去。
院子里摆了一张梨花榻,正在那棵紫薇花树下,花影婆娑,满树竟真开了绚烂夺目的紫薇花,花朵傲立枝头,微风轻动,阳光打落头顶,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她仿佛能看见陆璟的身影,他一身白袍,翩然玉立,手里挽着一柄长剑,向她伸出手来,轻唤她:“阿鸢,我们回家了。”
然后,她伸出手,便真的能与他一同回家了。
眼前的光影变成模糊一片,她伸手不知拽住了谁的衣角,眼中盈满热泪:“我死以后,不要下葬,不要立碑,将我火化了,骨灰洒落在开满长生花的地方。”
“我会…我会在那里先一步…等着,等着他来。”
陆南弦看着自己被紧攥的衣角,心也像是被她紧紧攥住了。
他看着她浅笑着的脸,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多年前,她一身银白铠甲,坐在马上,阳光落在她如墨般的长发上,无比炫目。
她手中一柄长剑,英姿逼人:“在下庆国上将军宋知鸢,请四皇子赐教!”
那一日,他便败了,败在一个女人手上,从此连心也万劫不复。
良久,他淡淡应了一声:“好。”
白槿瑜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朵紫薇花打落在她手心,她缓缓回握着,却轻轻一笑。
原来,紫薇花没开,这满树花开,只是彩纸剪出来沾上去的。
“原来,人生大梦,不过一场成…”
她吐出一口鲜血,重重跌回榻上,然后缓缓闭上双眼。
原本,那一年,她就应该死了的。
那一天,清冷的院子里,传来呜咽的哭声,眼泪打湿了零落在地的假紫薇花。
那一年,紫薇花的花季来得很迟,一整个炎热的夏季过了,紫薇花才绽开花苞。
庆国皇宫之中。
陆璟睡着,嘴角含笑,好似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
梦中,宋知鸢策马而来,向他伸手。“阿璟,我们回家吧!”
陆璟伸出手,紧紧握住她,飞身上马:“走我们回家。”
梦境中,满树的紫薇花开得正好,马蹄踩着惊落的花瓣,脚下开出一朵朵热血灌溉的长生花。
阿璟,奈何此身已许国,今世无命再许君。靖海关前,长生花海,我等你。
若有来…世愿托盛世长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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