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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君若不见我自怜（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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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五六日，安修远的伤势日渐痊愈，每日三次以螃蟹汁覆眼，终于也到了要拆解蒙眼的细布的时候了。

这五六日以来，最不好受的要数顾水微了，她每日陪着安修远，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但每日瞧见安修远眼上的细布都会责备自己只会贪玩坏事。

安修远这几日虽也是担心自己的眼伤，但日日都能听到顾水微为此哭哭啼啼，他的心中自然很不好受，所以每日他都会在顾水微哭泣的时候，给她讲些笑话逗她开心，以至于大多数时候顾水微都是前一刻还是满脸泪珠的呜呜咽咽，抽抽噎噎，这边抬眼却看到安修远一脸的滑稽，就会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害怕吗？”顾水微拉住了安修远正要去解细布的手。

“害怕什么？怕解开细布却什么也看不……”安修远手上停止了动回答道。但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水微飞快伸过来的手给捂住了嘴巴。随后顾水微便抢着说道：“我不允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丧气话，快“呸呸呸”，把那些不吉利的话都吐掉。”说完这话，她便眼神闪烁，泪珠又在眼眶里打转转，她的心情极为复杂，突然就感觉这几天的时光过的太快，也感觉一处就要结痂的伤疤又被挠开了一般，心中那些自责，惭愧，内疚油然而生，甚至这感觉要比前几日更加深刻，更加痛苦，因为她害怕知道这个结果，害怕这个结果是不好的，非常害怕。倒不是她害怕去承担这个结果，而是她害怕会是这个结果。

安修远听到了她的抽泣声，便放下了去解细布的手，嬉皮笑脸的对她说道：“哎，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那么迷信呢，一句话而已，应验了叫不吉利的丧气话，那要是不应验呢？叫什么？叫越咒越旺啊？”说完还不忘摆了一个自黑至极的动。

顾水微听了他这般的没正形的答话，抬头又看到了那更没正形的动便又破涕为笑，抽噎着道：“你看你，什么越咒越旺啊！我不管，你快呸呸呸！”

“好好好，拗不过你，呸呸呸呸呸呸……这下够了吧？”安修远一笑道。

顾水微稍微止住了抽噎，用胳膊抹了抹泪水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嗯”，而后便站起身来说道：“我来帮你解吧，这细布缠了挺多层的，你不好弄开。”语罢，她便绕到了安修远的背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侧边打的一个结，然后一圈一圈的转开了细布，每解开一层她的心情就多一层沉重。她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祈祷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个坏结果，一定要让他的眼睛好起来，完好如初的那种。

很快蒙在安修远眼上的细布就被完全解开了，他的眼睛却是紧闭着的，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的眼睛是何种状况，刚才他口中一直说着无所谓，现在真要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也犹豫了，犹豫着很多事。

曾几何时，他也有着少年人的轻狂，以为未来就踩在自己脚下，他什么也不怕失去，因为他赤条条的一个人便可以把整个江湖走遍；曾几何时，他也有着崇高的理想，他有那“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坚持，有那“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抱负，更有那“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和豁达；曾几何时，那些曾经有过，愤怒的，狂喜的，不顾一切的，忘乎所以的，绝不倘佯。“但是，若是什么也看不见了，那些还会有么？”他在心里默默的一遍遍的问着自己，眼皮一直在发颤。

“修远，可以么？看得见么？”顾水微还未走过他身前便有些急切问道。这么一问，倒把纠结的他拉了回来。

“哦，啊，我还没敢睁眼呢！”安修远道。随后他慢慢的把这沉重的眼皮启开了一点，赶忙一笑道：“哎，有光，有光啊！”

“啊，那便是没事了呢？”顾水微赶忙回了一句，就一转身又做回到安修远的对面。

安修远缓缓的打开了眼睛，但刚才那一丝窃笑却慢慢的消散了，散的空气中没有刚才的一丝气息。

“怎么样？怎么样？看到我了吧？！”顾水微关切的问道。

“嗯，没……没有很清楚，只是很模糊的光影。也许……也许……”安修远那原本机灵的双眼，此时却是无比的空洞和落寞。话未说完，嘴角却又勾起了一丝丝无奈的笑。

“也许就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和恢复而已，我姐说了东方伯伯是隐世高人，医术高超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一定的……”顾水微接了安修远的话茬，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安慰的话，安慰安修远，也安慰自己，不想越说声音却是越小了，把自己又安慰的挤眼泪了。

“哈哈哈，你又在哭鼻子了？”安修远脸上那份无奈在听到了顾水微抽噎声后，瞬间就消散了，而后咧着嘴大笑道。

“呜……你就笑吧，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呜呜……哭不出来，大笑几声也算发泄了。呜呜呜……”顾水微哽咽几次总算吧一句话说完了。

“没啊，我这人，就俩字“开朗”，这不眼睛还有点光么，最起码每天不是“睁眼瞎”了，能知道白天晚上。再说了，那歹毒的葛花要是在竹竿里放些“消肌水”什么的，那我这英俊的面貌还怎么能保存的这么完美呢！”安修远说着斜甩了一下没有梳理的头发，还用手在额头处撩拨了一下，顾水微看他这副滑稽自夸的样子又是一脸泪水来不及擦便哽咽着笑了起来。

安修远听到她笑了，便又正色说道：“你也别太自责，若是当时不是你贪玩走在前面我去救你，那我们五个人便一齐中了埋伏，那就不可能这样全身而退了。而且梅大哥背着我一路奔走更是连爬天梯都不曾停留，这般的有情有义，我真的是打心眼儿里的感动。还有你！梅大哥带我来东方先生这里之后，没过多久你便也赶来了，还哭哭啼啼的求东方先生，这我都听到了。你贪玩偷懒，学艺不精，跟着他们一刻钟时间跑了十多里路就很不错了，还强忍着爬上天梯上来陪我，这我也心知肚明。所以，我一双眼睛换了你们这么多有情有义的朋友的安全，我感觉，很值得，真的是很值得！”安修远说着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在顾水微看来，阳光，耀眼。

“那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怪我？后悔救了我？”顾水微道。

“怪你什么啊？这样挺好。至于后悔嘛，后悔还没好好的看看你这未过门的娘子。哈哈哈……”安修远道。

“你就没个正经的样儿。你起来你坐好，你能看到光亮，应该也能看到点东西吧，你试试能看多远。回头我告诉东方先生，看他有什么治眼的法子，肯定能医好你的。”顾水微道。

“能看多远，我不清楚，这屋里虽是采光不好，但我也可以试一试。”安修远说着便坐正了身子，重新把眼睛闭了又慢慢的睁开，然后说道：“看得到你，不过模模糊糊就一个轮廓而已。”

顾水微听他说完，便往前移了移身子，道：“现在呢，看的清楚我的脸么？”

“看不清楚。”安修远道。

“那这样呢？”她这次移的更近了，两人膝盖碰到了一起。

“清楚了……一点儿点儿了。”安修远没动身子，闭上眼睛揉了揉又重新睁开道。

“那这样呢？”顾水微把身子往前傾了倾又急切的问道。

“这样又好了一点吧，不过还是不太清楚。”安修远道。

“那……还是不行啊，都这么近了都看不清楚。”顾水微说着就要起了身子。“你别动，我瞅瞅。”安修远说完，顾水微也就真的没动身子，安修远则顺着顾水微那模糊的轮廓往前倾身，看着安修远一点，一点，又一点的接近，她双颊扑一下便红了，眼神也是飘忽不定，随后干脆就不敢抬眼了。

“嗯，这样就看清楚了，你眼睛真好看！”安修远一笑道。顾水微此时大气都不敢出了，因为两个人就要鼻尖碰鼻尖了，只晃了一下神儿，她便赶紧把身子退了回去，也转了身子侧坐在了床边，双手按在木床帮上，双腿不自然的荡着，一副少女应有的含羞拘谨样子。

“真的，你的眼睛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如一汪春水，清澈，透亮，而且，以后也不可能见到这么漂亮的眼睛了。”安修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

“你看你，我不理你了。我去给东方先生说你的情况去。”顾水微害羞的低着头三两步便跑了出去。

安修远听到她跑了出去一翻身便在床上躺下了，心说：“真的是挺好看嘛！”刚想了这一句，便听到门外有了动静，然后就听到顾水微不算太大的声音，说道：“你不用担心，你若是看不见了，我一辈子牵着你的手陪着你。”然后就又听到了一阵跑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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