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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毕业啦（第1页）

毕业了，小部分同学的生存状态是已经演了几个小角色，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依然是小角色；更小部分人演了不太小的角色，签了经纪公司，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金钱上不会太富裕但足以让人羡慕，更多一部分人是飘着，闲着，时而自信时而自我怀疑。施展只是看着不属于任何一类，而女友汪琪觉得自己属于小部分人。

今年七月的北京热的让人烦躁不安，按理来说头顶着烈日，像拱火一样，人的脾气该是一点就着。可这个日子还在日头下晒着奔波的青壮年，似乎是不配有脾气，大多是面无表情，各自都有目的地，蒙头赶路。

校门口允许停车的场地零零散散放了些行李箱，这是一群毕业生，而在这个点离校的学生分两种情况，一是跑剧组忙到这个点，至于跑的什么角色只有自个儿能说得出口，倍儿骄傲，这是他们的常态，翘课的理由是拍戏，辛辛苦苦熬了几个通宵拿到毕业证，以后的路自觉着辉煌着呢；二是没着落到这个点，而这种情况也分好几波，像施展这种父母退休金足以养活他的非独生子，日常过的比当地挤大杂院的北京独生子看着还惬意。眼看离校最后期限将至，施展的姐姐，在北京一剧场唱了五六年歌剧的施杰这个月多给他打了五仟块钱，并说等她演出完再来帮他搬家，加上爸妈每个月给的生活费，施展拿着银行卡敲着桌脚，整个身体窝在硬梆梆的椅子上，划拉着租房广告，犹豫着要不要搬去女友的出租屋。他可以选择租一个靠近学校的单间，他暂时还不知道北京的哪儿有比学校周边的环境更适合他的角落，更多他不想说出的理由是，他不想被女友管着，但也懒得提。汪琪是施展的同班同学，和施展懒散不同的是，汪琪从大二就开始有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她一会儿觉得自己不是北京人，过一阵子又觉得自己父母帮不了她，过一阵子又觉得自己年纪比同班最小年纪的女同学大好几岁，过一阵子又觉得自己找的角色没别人有名气。。。。。。每过一段时间，汪琪总会有新的焦虑，她也因此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使得自己看起来比同学忙得多。

随着毕业的临近，她焦虑的焦点越来越集中在谈了三年多的男友施展身上。她劝诫男友的开场都是一届又一届学妹看中施展外在的优点：帅气，有才，幽默，一定能比那谁谁强，而接下来就是施展有她认为的年轻人致命的缺点：懒惰，没上进心。每次从好言相劝到生闷气，都以施展哄俩句“这不挺好”而短暂休战。而这一次冷战的时间似乎更长了。汪琪为了能进组，连毕业大戏都没时间上，而施展依然成天窝在宿舍里，写剧本，给同学的毕业大戏改稿子，以此换取汪琪在组内的人缘，不至于大家因为她缺的几场排练而生气，虽然汪琪在班上人缘并不好，但这些在汪琪眼里是“不赚钱，没人脉，没用”，她总是以“演员是要上台走俩步才知道自己是不是演员”来结束她与施展的对话。因为冷战加上忙的脚不沾地儿，汪琪已经大半个月没出现在施展身边了。

施展正百无聊赖，宿舍李根拿了一张小话剧团队招人的单子，一进门见施展这个姿势窝了一上午，便问：“要不下午咱俩出去溜达溜达吧，离学校几站路”，施展看了看团队介绍，嘀咕着：“怎么是北外的头啊”，李根拉过椅子，坐施展边上，递过来一袋薯片，搭着施展肩说到：“对，领头是北外阿拉伯语系的，不过他们只有周末晚上出活，都演了好几年了，赞助好像是靠人情关系，一直不是问题，规模虽然不大，好歹咱不用愁去处，哥，你说呢”，施展点点头，晚上去看看吧。施展又开始捏着银行卡敲桌脚，李根便问：“怎么，汪琪还没回来啊，这月底可就要清校了啊，你俩不会分了吧”，施展摇了摇头，“害，随缘吧”。李根笑着调侃：“汪琪成天这么搁屁股后头撵着你，要换我我早麻溜了，你可知足吧”。

汪琪对施展确实面面俱到，穿衣吃饭，她的勤奋好学让她能接到好多小角色，也使得他俩过的比同学们富裕多了。每次闹矛盾冷战受谴责的自然也是施展。这一次，照样也该是施展先给台阶下。他拿起电话，通了，没人接，忙呢。李根拿着施展电脑前的租房信息瞄了眼，又挪回去抱着电脑看电影去了。

晚上在小剧场后台看着剧团演出备场，地方不大，只有三男两女，男生看着都比女生瘦小精干多了，开场前各自化着妆，整理道具。还有半小时开场，施展先进后门，由于刚进来时有人还没等他开口，就让他“先等会儿再聊”，他便在后台瞎溜达着，却被迎面走来瘦瘦小小穿着白大卦演出服的男生叫住去挪一下场上的箱子，那人倒是挺客气，施展应了一声跟着去了。由于需要立着的电线杆有摇晃的趋势，施展拿着道具一时放不下手，只得站在观众席看不到的地方举着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观众的反应，每一个包袱点，观众都有表情变化，或是只有那一个角落的人有笑声，或是一小撮人能带动另一边，或是很突兀的只有一个人笑，没有出现哪个包袱大面积的笑声。施展一边看着观众一边想着这一句可以改一下表现形式，而有的包袱点，从观众反应来看也知道是没必要放上去了。五十分钟的演出一会儿就结束，谢幕时观众也只剩一半，这已经是一场话剧演下来不错的效果了。施展冲着台下李根招招手，帮忙收拾道具，李根大大咧咧地问：“禾琼呢，这上面写的是他是主创，我们约了他”，施展抬抬下巴，道具服搭胳膊上的瘦瘦小小的男生，顶上头发沾着发胶立得老高，显得整个脸老长，由于细胳膊细腿，头身比例看着不太协调了。他显然听到了，冲他俩一笑，小跑过来，伸出手：“不好意思，让你们先上岗了，我们团就是这么个情况，每个人负责自己角色的所有事情，有时候也会有突发情况，我看二位对话剧都挺感兴趣，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试一试”，如此直接，不符合施展犹犹豫豫的性子，李根在禾琼右边，高出他整个肩膀加一个头：“我们刚毕业，话剧在学校组织过，只是不知道工资怎么算”。直指向问题核心，整个行业的人都知道小剧场是文青混生活的地儿，离生活太远了，而从业者本人心里大都在盘算着能上大荧幕赚大钱谁能瞧得上小剧团？他们不是成角成腕儿需要回头回味观众直观反应的大佬。禾琼依旧一副眼角起褶子的笑脸，使得他那对招风耳更突出，向后退俩步才接话：“我们有基础工资15oo，加上每场平分，一个月三四五千左右吧”，看完施展，仰着头看了看李根，这时施展兜里的手机震动，汪琪才结束拍摄，离施展中午给她打的电话已经过去八个多小时，一开口便是：“今天去哪了”，施展说着在看一个不错的话剧团，汪琪刚想反对，话到嘴边忽然拐了个弯儿：“你先看看吧，你也不会当真，我回去联系一个导演我们到时候一块儿去见见面，都不耽误”，说着就挂了电话，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了，她自己的拍摄只有一个多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在边上晾着，看着，搭着话，她得等着，因为结束了她有一个饭局要参加，她觉得自己虽然不认识这些主创们，但这种日常收工后的活动才是大戏的开始，这些活动能带上个新人，对自己来说是非常有意义，这是机会。至少可以听听他们对自己演技的看法，向前辈学习宝贵经验，这是学校给不了的。学校给不了的指导，确实都在这些不着调的饭桌上，可以让她一次次畅想自己的未来：导演编剧制片握手点头微笑，配角们点头哈腰说漂亮话。

施展接完电话，觉得自己是该找个活干了，起码汪琪回来自己可以说“我有事，去不了”。这一晚，施展只说了“可以”，离开小剧场，李根跟着他回了宿舍。“根儿，咱去对面租个房吧”，施展依然窝在椅子里，用银行卡的一角撑着桌子，看样子胳膊又该麻了。李根听到声儿转过头，又转了回去，看着屏幕：“嗯，行啊，我也不想回家待着”，隔了七八分钟，忽然冒出了一句：“汪琪不会又闹了吧？”，施展拖长了音“没有”，“那你咋能跟我住呢？”，李根又把头转了过来，“不是，展哥，我和你俩住一块儿我也没意见，汪琪那么勤快一人”，凑过来的手顺带丢了一包肠，施展动着嘴“没有没有，没有”，依然拖长了音。

他俩在学校对面租了套小房子，开始了搬家。

汪琪拍完自己的角色，得到了一些场面上的夸奖，记着这些话得意地回学校找施展，宿舍快搬空了，施展在去食堂的路上，她拿出给施展买的手链直奔食堂，李根自觉地打完饭带回宿舍。汪琪拿出手链套在施展手上，摇了摇自己的右手，一摸一样。这是她新角色的报酬，八万一次性结清了。一顿输出自己这次的角色，搭档，台词，导演，主演，和一些现场的八卦，开始问施展：“你签了那个小话剧团么”，“嗯”，“也行，难得你能找个事干着，也干不久，小剧场还是没有大荧幕锻炼人的，我要是能争取拿到女一就好了，女二女三也行。。。。。。”，施展又好脾气的应付着，懒得说话，吵架的事儿这次又是谁都不提了。问题当然还是没解决，矛盾还在，下回还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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