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朝素来讲究礼节,太子府作为法礼典范,对下时,可谓等级森严。如今北理皇城沦陷,昔日的皇帝与嫔妃在华朝人眼里,等同于阶下囚。
老皇帝明白四周处境,不禁颤巍巍地跪落双膝,朝着金座中的叶沉渊叩头行了大礼。
门外的哭声更大了,夹杂着一些&ldo;陛下使不得&rdo;的细微言语。
盖行远走到老皇帝一侧,跪落单膝,要将老皇帝扶起身。皇帝不动,他便朗声说道:&ldo;殿下要折辱人,由我这个粗人代领受罪就是了,何必为难陛下!&rdo;
叶沉渊冷冷道:&ldo;这是受降礼节,又晚到了两年,不杀他,已是天大的恩赐。&rdo;
老皇帝挥开盖行远的手,对着叶沉渊三叩九拜,完成进见帝王的大礼。一众哀戚的哭声中,老皇帝再也没有直起身子,匍匐在地,吐出最后一口气,薨毙。
叶沉渊看着老皇帝的尸身,下令道:&ldo;打开城门,将北理人尽数赶向坞堡,是生是死,让他们守在一起。&rdo;
万象楼屹立于斯,巍峨华贵。叶沉渊登上两百九十尺高楼,独然而立,肩上仿似披着青紫色的天幕。至此为止,华朝、南翎、北理三国中最高最华美的地方,已全然被他征服在脚下。他放眼远望万千宫宇,连绵不断的宝顶盛着一层淡薄的月华,像是天外仙境。再朝外看,青山原野相阻隔,遮挡了他的目光。
远方,应该有一座孤城,坐落在黄沙牧野之中,不进不退,再无任何音讯传来。
南方,延绵万里的华朝锦绣山河隐没在夜雾中,不曾落出任何一点柔美的面容。
叶沉渊站在无人可以企及的高度,手握无限风光,静寂看了许久,最终承接住了一身的夜露秋凉。楼下驻守战甲齐整的虎狼之师,另有一批诚心降服的北理臣民依然跪拜在地,等待新任君主的首肯,收留他们做子民。
盖行远看着密密麻麻或跪或立的人影,无声长叹。战乱之下,能够保全性命永远是上上之策,对于改变了立场的北理民众,他没有资格批判一番。
叶沉渊在两旁随侍的簇拥下,走下楼来。
盖行远问道:&ldo;殿下权势已经登顶,放眼这天下,再也没有任何微末事物能阻挡殿下称帝,殿下可是满意了?&rdo;
坞堡虽未被攻下,然而整个内6大地上,也只剩下这座巨型堡垒游离在华朝的管辖外。假以数年之后,待华朝休养完备,掀起第二次的攻击狂cháo,坞堡能否继续保持不倒的地位,实在是个未知的问题。
叶沉渊踩着众多的尸骸走到今晚这座高楼,细细算来,竟然历时十一年之久。他不答盖行远的质问,因为心底的感觉已经告诉了他,他从未满意过。叶沉渊这个名字需要走到的帝王路,他已经走到了最后。但是更多的夜里,当他睡在冰冷黑暗的寝宫床上,他感受到了切肤的冷,比青龙镇叶府里的冰水地棺,更让他寒凉上几分。
他早已明白,缺少谢开言的陪伴,他只能留在寒冷的深宫里,像是浮沉在永远不见天日的渊水中。
所以,他只能孤身一人朝前走,登上极势高楼,独握秋风夜露。
这是他必须承担的,他已经明白。
可是在今晚,似乎有一个非敌非友的对手也看懂了他。
盖行远再说道:&ldo;七年前我南翎国破,再加上今日北理几近亡国,谢姑娘都凑巧见不到这些惨淡景象,我想背后大概也有殿下的推动之力,将她隔绝在远地,不至于让她当面伤心。殿下既然存了宽厚心思,为什么不将这种心思发扬下去,罢兵休战,让天下广大子民也尝一尝殿下的福泽?&rdo;
叶沉渊转身说道:&ldo;你这是在求和么?&rdo;
盖行远抱拳说道:&ldo;不,我只是僭越了本职,首先向殿下提出议和一事。&rdo;他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言行举止不违背将风,与北理其余将领相比,更易入叶沉渊的法眼。
深夜,叶沉渊坐在谢开言曾居住的院舍里,开始考虑盖行远的提议,封少卿、丁武陪侍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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