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珠完全懵住了。柯迪在出院当天的歇斯底里大发作,是他在患病期间也不曾有过的。
不过很快柯迪就平息下来了。
平息下来之后,他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降到了最低点。
&ldo;……那时候,&rdo;柯迪垂着头,疯狂之后,甚至有些腼腆,&ldo;跟你睡觉的那些男人不都被抓起来了吗?&rdo;
盛珠知道他说的是那个时候。在盛珠被抓进监狱的同时,那些跟她鬼混的男人也都纷纷落网,跟她犯的是同样的流氓罪,但那些男人跟高文完全是两回事。
盛珠好像突然明白了,柯迪的思维已经中断了好几年,他的思想意识还停留在八十年代他犯病之前。
&ldo;这是两回事,你懂吗?两回事……&rdo;盛珠觉得一切都无法说清。她觉得柯迪还是有些思维不清,当初她和那些男人被抓完全是因为鬼混、群居,而不是现在的男女同居。
盛珠觉得应该把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柯迪在跟她结婚的时候,她刚从监狱归来,她能毫不顾忌义无返顾地跟一个女流氓结婚,他肯定也能原谅他所画的那幅画面的。
&ldo;迪迪,&rdo;盛珠抬着柯迪的一只手,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ldo;我向你承认,我和高文……&rdo;
&ldo;就是那个作家‐‐著名作家?&rdo;柯迪很奇怪地打断盛珠,盛珠不明白他为何要强调他是作家‐‐著名作家。
&ldo;是的。就是这个著名作家。我和他……&rdo;
&ldo;别说了!&rdo;柯迪重又大声叫嚷道。
盛珠缄口了。
柯迪脑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杂念,盛珠觉得自己一点也捕捉不了。
盛珠想到了医生再三提醒的&ldo;适应期&rdo;,盛珠又感到了希望,感到一切都是可以把握的了,过了这艰难的&ldo;适应期&rdo;,她的迪迪才算真正痊愈康复。
盛珠打消了向他详尽诉说跟高文相识相居的详细经过的念头。
盛珠害怕讲着讲着他会从中岔出什么偏激固执的线索,使事情更加复杂。
&ldo;迪迪,&rdo;盛珠长话短说,&ldo;那时候你都能原谅我,这一次,我的迪迪还会原谅我的。算是我做错了,下一次……不,不是下一次,是永远,我永远也不会再跟高文……睡觉了。&rdo;
&ldo;不和那个作家‐‐著名作家睡觉了?&rdo;
盛珠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北京往事》第十五章(2)
&ldo;你干吗老是作家、作家的。&rdo;盛珠说,&ldo;我跟他相识以来,从来也没有觉得他是什么著名作家。他这人一点架子也没有,非常平易近人,否则,我和他哪能相处这么久。&rdo;
&ldo;你爱上他了!&rdo;
盛珠倏然一惊,松开拉着柯迪的手:&ldo;没影儿的事。我怎么会爱上他呢,我和他悬殊这么大,我怎么会爱上他。&rdo;
&ldo;你在骗我。你是爱上他了。&rdo;
&ldo;我求求你,别瞎说。&rdo;
&ldo;就是因为他是著名作家,你才爱上他。你别想骗我。&rdo;
盛珠觉得大荒唐,不过柯迪知道妒嫉了,说明他确实好了,虽然有些偏激荒唐,但毕竟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盛珠说:&ldo;哟,我的迪迪也会妒嫉了,他是著名作家,可你也会成为著名画家的。&rdo;
接着,柯迪说了一句无比恶毒的话。跟他结婚这么多年,盛珠还是第一次发觉他是如此恶毒。
他咬着牙,狠狠地说:&ldo;你这个女流氓!&rdo;
盛珠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盛珠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开了。
&ldo;我做梦都盼着这一天,&rdo;盛珠的声音颤抖而悲凉,&ldo;为了这一天,我从安徽跑到北京,我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rdo;盛珠没敢说出为了他她卖身的事,尽管她情绪激动,但她知道何迪若知道此事,说不定会杀了她,&ldo;我盼来的却是你骂我女流氓……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说我是女流氓,你捂着我的嘴,说我是世界上最善良最纯洁的女人,可你现在……竟骂我是女流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rdo;
盛珠没说出卖淫为他付医疗费的事,依然被他杀了。
谁也不知道,假如盛珠此时说出了这一事实.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柯迪后来在受审期间终于知道了这事的时候,脸上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反应,而在他一成不变的表情里,是不是藏着一根骤然被拨动的心弦?
如果确实有着这么一根颤动的心弦,那么它发出的一定是最凄凉最内疚的呜咽。
盛珠突然收敛了哭诉。她觉得自己跟柯迪计较太不应该了,他正处干&ldo;适应期&rdo;,为了他她几乎做了人类最丑恶耻辱的事,受他暂时的委屈误解,甚至憎恨,没什么大不了的。
盛珠重新拉着柯迪的手,柔声说:&ldo;迪迪,我知道你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我们回老家之后,你就会好的。我们回老家了,再也不会见到高文了‐一就是你说的著名作家了。&rdo;
&ldo;不,是报纸上说的。&rdo;柯迪神情严肃地纠正道,&ldo;不是我说的。&rdo;
&ldo;不管怎么说,&rdo;盛珠,&ldo;我们不会再见到他,我们俩在里板镇好好过日子。我们开一个小饭馆,你当大老板。我当二老板,甜甜美美的在一起.这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心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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