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石头旁的那几棵大树在这里已只能看见枝叶浓密的树冠。树冠的一部分往内延伸,遮盖在平台上,倒像是扎根在石头顶部的矮小灌木一般。赵立文就倒悬在这些枝叶中,两臂软耷耷地垂着,一动不动,显然已死去多时。
白剑恶站在两三步开外的地方,木然注视着赵立文的尸体。看起来他倒没受到什么伤害,但是神情恍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对罗飞的到来竟是浑然不觉。
此时周岳二人也先后登上了平台,见到眼前的情形,他们都隐隐有些发怵,没有贸然上前。静默片刻后,罗飞试探着喊了两声:&ldo;白寨主?白寨主?&rdo;
白剑恶听见呼唤,慢慢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三人,目光畏缩且迷离。虽然大家分开只不过短短二三十分钟的时间,但此时的白剑恶,近已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初见白剑恶,那是一个精干霸气的寨主;雨神庙突变,则显露出白剑恶谲智阴霾的一面;即使进入丛林后接连遇险,他也仍然毫不畏惧,颇具枭雄的本色;可是现在,在这个人的身上,你却只能看到两个字:落寞。
他的眉宇不再飞扬,腰板不再挺拔,甚至连眼角也忽然有了几丝皱纹。他已不是什么寨主,只是个背负着生活重担,满腹愁肠的贫苦山民。
究竟是什么,能使一个人的精神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带着这个疑问,罗飞慢慢向着那石台边缘走去。
白剑恶的目光在罗飞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转向那片树丛,喃喃地说道:&ldo;……赵立文也死了……&rdo;
是的,赵立文也死了。他的右脚脚踝被藤蔓做成的圈索紧紧缠住,并且因此而倒悬在一根粗壮的枝杈上。在他的喉部,有一个可怕的刀口,那刀口又大又深,气管、食管、颈大动脉均被齐齐切断,血液仍在不断流出。
因为尸体处于倒悬的状态,所以死者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快流干了。下方的石面汪起大片的血泊,赵立文的砍刀浸泡在血泊中。
不用白剑恶多说,罗飞已能大致推断出死者遇害前后的情况:他在石壁下中了机关,整个人被高高拉起。&ldo;恶魔&rdo;早已在巨石顶上等着他,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利刃已划过了他的咽喉要害。他的身体随之受力旋转,鲜血在这个过程中从伤口喷she而出,在下方很大一圈范围内形成了喷溅状的血环。
鲜血一定也喷了&ldo;恶魔&rdo;一身吧?甚至到&ldo;他&rdo;走出丛林,来到河滩的时候,这些血液仍未干涸。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白剑恶在干什么呢?这个问题显然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回答。
&ldo;你看到他了?&rdo;罗飞问白剑恶。
谁都明白罗飞口中的&ldo;他&rdo;指的是什么,周立玮和岳东北此时也上前两步,神情关注。
&ldo;他?是的……那个&lso;恶魔&rso;,我见到了他……&rdo;白剑恶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在回答罗飞的问题,他的目光游离,思绪不知已飘到了哪里。
&ldo;真的?你见到他了?!&rdo;岳东北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有些失控地抓住了白剑恶的两侧手臂,颤着声音问道:&ldo;他……他是什么样子?&rdo;
&ldo;什么样子?&rdo;白剑恶的双臂被岳东北紧紧勒着,疼痛似乎使他的思维重新运动起来,他有些茫然地摇摇头,&ldo;我看不到&lso;他&rso;什么样子。&lso;他&rso;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衣,衣服上带着大帽子,脸上也蒙了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rdo;
&ldo;那眼睛血红血红的,对不对?没错,就是他!&rdo;岳东北一边说,一边激动地看了罗飞一眼。罗飞明白他的意思,这样一个&ldo;人&rdo;不久前曾出现在他们的&ldo;幻觉&rdo;中。
周立玮此时的心情却和岳东北截然不同,他瞪着白剑恶,神情严肃地质问:&ldo;你都看得那么仔细了,为什么还能让他跑了?&rdo;
白剑恶咧了咧嘴,似乎想笑,但却又发不出声音。那是一种极端无奈的表情,然后他说道:&ldo;&lso;他&rso;想走,我根本没办法拦住他。&rdo;
&ldo;为什么?&rdo;罗飞也感觉到这里有些奇怪,皱起眉头追问。
&ldo;我的三个手下都死了。赵立文,祢闳寨最出色的战士。&rdo;白剑恶用手指着身旁那具尸体,声音变得有些嘶哑,&ldo;在&lso;他&rso;面前,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你们还要我怎么做?难道也要我死在这丛林里吗?我只答应做你们的向导,不是来给你们卖命的。&rdo;
&ldo;可你根本没有做任何努力!&rdo;周立玮似乎有些恼火,他扬起右手中的一把砍刀,&ldo;这是你的武器,你却把它丢在了山坡上!当他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立刻就投降了,对不对?我真没想到,白剑恶,你原来是个孬种。&rdo;
两天前的夜晚,面对&ldo;恶魔&rdo;第一次发出的骇人威胁,白剑恶曾经举着那把刀,面对着黑暗丛林纵声狂笑。可现在,当时的那股豪气在他身上已荡然无存。他对周立玮的嘲骂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对方,然后淡淡说道:&ldo;你不明白,我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反抗&lso;他&rso;的力量。&rdo;
&ldo;是吗?&rdo;周立玮失望之极,反而笑了起来,&ldo;呵呵,有这么可怕的力量,那&lso;他&rso;为什么还要躲着我们,尽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你让他过来啊,有本事,把我们都当作&lso;恶魔&rso;的祭品好了。&rdo;
周立玮话音未落,忽听得山坡上脚步声响,竟真的有人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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