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姑娘来我家有何贵干?&rdo;
&ldo;不知道。&rdo;狐狸茫然地说,&ldo;但我觉得你很面熟,你知道我是谁吗?&rdo;
王辩仔细地看着她,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ldo;姑娘的美貌真不像是人间所有……&rdo;他丝毫没有赞美,而是疑虑重重地说,但他从她的眉宇间看不到一丝慌乱。
&ldo;你可以收留我吗?&rdo;狐狸说,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
王辩胸间一阵软绵,但还是硬起喉咙:&ldo;不,按说应该带你去官府……&rdo;
&ldo;你说不行?&rdo;她眼睛圆睁,泪花在眼角碎开,垂下了眼帘扭过头,&ldo;算了,我走。&rdo;
王辩的心都碎了,他的手几乎是自发地伸出,一把把她抓住。
&ldo;若无去处,在我家暂住也好。&rdo;王辩的嘴说,但他几乎感觉不到是自己在说话。
狐狸就在王辩的家中住下了。
王辩不是没有怀疑过狐狸的来路。他拿言语试探,在暗处观察,狐狸都完全像一个人。她有喜悦、愤怒、哀伤、恐惧,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因为自己孤苦无依而暗自垂泪,又会因为王辩的一两句抚慰破涕为笑。
在王辩家的门客中有不少修道之人,他们用天眼、鬼瞳,用上古流传的铜镜和冰窗,召请天上地下的上仙和妖魔,所有的人最后都不得不告诉王辩‐‐实在看不出什么,这个女孩就是一个凡人。
最后,王辩也放下了所有的怀疑,相信这个女孩是真正的人。他越来越少接待天下的访客,越来越少在晚上举办彻夜的盛宴,把时间越来越多地投放在这个女孩身上,为她开解忧愁,为她寻找亲人。但心中却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失落在膨胀。
我王辩究竟在怕什么?他想,不过想不出头绪,但这种恐惧只有和女孩在一起时会消减,在看不到女孩的时候,这种恐惧又会出现,像一块悬着的巨石坠在他的心头。
有一天,他发现管家并没有按照他的指令去寻访这个女孩的来历,而是在柴房睡觉。
&ldo;你跟我伴读六年,和我游历四海十年,鞍前马后未辞劳苦,虽无血缘,胜似至亲。为什么我现在要你做的这件小事,你却不用心去办?&rdo;王辩问。
他的管家,可能也是世上最了解王辩的人,回答他说:&ldo;我每天不出门,躲在柴房睡觉,正是按照主人的意思。&rdo;
王辩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接近心中恐惧的答案了:&ldo;我的什么意思?&rdo;
&ldo;主人不想那位姑娘找到亲人。&rdo;他的管家直起身子,恢复了他俩当年游历四方时那种伙伴的身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ldo;王辩,你怕她走了。&rdo;
王辩哑然。
&ldo;她现在就在西园的凉亭,她每天都要在那里一个人待到很晚,&rdo;管家拍拍王辩的肩膀,&ldo;你看着办吧。&rdo;
王辩在西园找到了狐狸,她在发现王辩后快速地抹干了眼泪。
&ldo;你在哭什么?&rdo;王辩问。
&ldo;我没有来路,也没有归宿,&rdo;狐狸说,&ldo;就跟风里的落叶一样。&rdo;
&ldo;那么,&rdo;天下闻名的白衣王辩,一生阅人无数的王辩,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ldo;你愿不愿意以我作为你的归宿?&rdo;
&ldo;王辩已输。&rdo;秃鹫说,他化成一个耍蛇的卖药把式,海蟒变成一条小蛇盘在他身上,两人走在蔺安的街头,&ldo;蔺安城已经遍发了他和狐狸的喜帖,他彻底地走眼了。&rdo;
&ldo;确是如此,但我总觉得要出岔子。&rdo;海蟒忧心忡忡地说。
&ldo;只要狐狸在大婚当日向宾客宣布自己不是人身,王辩就名声扫地了。&rdo;秃鹫笑道,&ldo;虽不是你我骗倒,但这样也着实解恨。&rdo;
&ldo;但愿如此,别出什么岔子。&rdo;海蟒说。
他们两个走近王辩家的后墙,看四下无人,穿墙而入。找到狐狸之后,施法让服侍的丫鬟全部睡倒,走进狐狸的闺房。
&ldo;你们是谁?为何闯进我的闺房?&rdo;狐狸惊恐地说,&ldo;你们可知我的夫君是白衣王辩?&rdo;秃鹫用手一指,她立即哑口不能言。
&ldo;姑娘,&rdo;海蟒向她作揖,&ldo;恕我们……&rdo;
&ldo;我来说。&rdo;秃鹫不耐烦地打断海蟒,&ldo;你不是人,我们也不是,你本是墨戒林的一只狐狸,半年前我们相遇在蔺安城外大道,要来以人身变化骗过白衣王辩。我们神色有异,不能骗过王辩的眼睛,于是你求你们墨戒林之主,赐你魅惑自己的法门。&rdo;
他取出那面镜子,对着狐狸的脸:&ldo;现在你已经成功了。回来吧,狐狸!&rdo;
秃鹫解开她的禁言,扬扬自得地对海蟒说:&ldo;接下来只要她在大婚当日出王辩一个大丑,我们三个就可以名扬天下了,能有什么岔子?&rdo;
狐狸带着微笑点了点头,向门边挪动。突然她一把推开门朝外跑出去:&ldo;来人哪,来人哪,有妖怪!&rdo;
宅子里四下响起喧闹的人声,不远处已经有一些正在参加晚宴的修道者腾空而起,秃鹫和海蟒慌忙夺路而逃。
&ldo;怎么回事?&rdo;秃鹫大为吃惊,&ldo;按说这个魅惑已经解了。&rdo;
&ldo;除非她对于自己是人毫无存疑。&rdo;海蟒脸色一变。
&ldo;她执信自己是人怎么办?&rdo;秃鹫问,&ldo;难道要坐视狐狸和王辩成婚?&rdo;
&ldo;解铃还须系铃人。&rdo;海蟒说,&ldo;还是得去墨戒林找红姹娘娘。&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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