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床程宁宁曾经在商店里看到过,300块钱,光那个床垫就200块,相当于国企员工两个月的工资,她连想都不敢想。
在军区大院里的楼里,睡着公主床的程想也算是独一份,而一墙之隔的程宁宁,一直睡着一张只有1米宽的硬板床。
从小到大,不管是衣服,书包,还是鞋子,只要不喜欢,程想就扔掉。
程万山总是责备:“她这么好的衣服怎么能扔呢?”
但是又拿她没办法,就只好把那些衣服拿给程宁宁,而程宁宁总是如获至宝一样反反复复的拿出来欣赏,试穿。
她生在农村,她的长相全是村里的佼佼者,从小就有小男孩跟在屁股后面,虽然她厌恶他们的肮脏,粗俗,但是她却懂得用自己的优势去哄骗他们的零食,糖果,白面膜。
有一次有个男孩为了摸一下她的手,从家里偷了二斤白面给她,结果她妈在村里从村东头骂到村西头,骂她贱货,骚狐狸,骂她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几乎用尽了这个世上所有的污言秽语。
她躲在家里,缩在小床上,听着妈妈在外面跟那个女人对骂,浑身战栗,闭着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她在心里发誓,一定,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有一天妈妈问她要不要跟她走?
“去哪里?”
“去大城市,去一个每天都有白面馍吃的地方。”
“好,我去”
那年她11岁,扔下一切,跟着妈妈来到了这里,她离开时没有丝毫的不舍,大城市,繁华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店,令人艳羡的军区大院,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过往,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
可是她的汹涌澎湃在看到程想的那一刻,突然偃旗息鼓,沮丧万分,这些年,她处处跟着程想学,学她的穿衣打扮,学她的举止神情,甚至无数次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穿她的衣服,睡她的大床,幻想着自己才是那个公主。
可是无论她怎么学,永远活在程想的阴影里,只要她和程想同时出现的地方,她就沦落为陪衬,卑贱如草,连绿叶都不是。
程想有一个表哥,叫江毅,比程想大5岁,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高大,干净,阳光,虽然出身高干家庭,一点也不高冷,总是跟她们笑嘻嘻的打闹。
程宁宁每次见到她,心里都是乱怦怦的,小心翼翼的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在他面前露了怯。
有一次家庭聚会时,程想颐指气使的指挥程宁宁帮她端茶倒水,江毅当即狠狠的批评了程想,告诉她,大家都是平等的,凭什么要是换别人,想喝水自己去倒。
然后不顾程想的哭闹,过来揉揉她的头说,温柔的跟她说:“别理她,去玩儿吧。”
那一刻,程宁宁觉得江毅就像救世主一样,滋润了她荒漠一样的内心,对他更加爱慕。
后来她学会了,当着江毅的面,在程想面前示弱,甚至故意制造事端,引得程想在江毅面前发怒,她则表现出唯唯诺诺,娇弱可欺的样子,每每这时候,江毅都会站出来维护她。
她知道江毅喜欢读国外名著,她也去读,硬着头皮去记里面那些晦涩难读的名字,尝试去理解那些抽象的内容。
然后找机会跟江毅交流,江毅每次听了她的观点,都会浅笑一声,温柔的说:“喜欢读书是好的,如果读不下去就不要太勉强。”
这时程想就会蹦出来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读不懂吗?因为你的学识和阅历太肤浅,你理解不了这些内容,你知道巴黎圣母院在哪里吗?你知道埃塞比斜塔是什么吗?
你居然只看得懂安娜卡列尼娜是一个优雅的贵妇人,我看这是把你自己代入了吧?哈哈哈”
这时候程宁宁恨不得掐死程想那个小贱人。
江毅会呵斥程想说:“总比你这个一看书就打瞌睡的小丫头强。”
“别理她”江毅还不忘安慰一下程宁宁,程宁宁对他满是爱慕和感激。
程宁宁15岁那年,江毅出国了,她偷偷哭了无数次。
心里暗暗奢望有一天可以与他并肩,为了那一天,她一直在努力学习,如今她考上了大学,学了金融专业,而那个程想想一心扑在顾明朗身上,看不上国内的大学,一心想和顾明朗出国。
她曾心想,也好,让她滚得远远的,再也没有人遮挡她的光辉。
没想到,她最后却嫁去了农村。
当她得知她要嫁去农村的时候,她上寺里烧了好几炷香,感谢菩萨显灵,帮她驱赶瘟神。
“程想去农村了,那个穷山恶水,刁民无数的农村,她逃离的地方,真是天道有轮回,恶人自有恶人收”她觉得她的世界清朗了,太阳很美,空气很甜,连小区里的狗都变得可爱了。
那我就让她回不来
她开心了没几天,那个女人又回来了,还是那么嚣张,强势,咄咄逼人。
尤其是今天来拉钢琴的那几个人,居然用那样鄙夷的眼光看自己,他凭什么?一个乡巴佬,居然敢用那个眼神看自己。
程宁宁只觉得内心堵塞。
“妈,你说她还会回来吗?”这是程宁宁一直担心的事情。
“钢琴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搬走了,应该是要留在那了吧。”苏青将信将疑的说着。
接着又说:“你说那丫头从小到大,眼睛长在头顶上,看的上谁呀?除了对顾家那个小子一往情深的。
那时候知道要嫁到农村还寻死觅活的,怎么现在突然转了性了?而且我看她这趟回来,也没有苦大仇深的样子,难不成那个农村的男人有什么手段,把她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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