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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悲喜（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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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芳稳坐业务部主任的位置，每天处理大量繁琐复杂的事情，真可谓是日理万机。她没有放弃任何出头露面的机会，依然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坚持主播《安西新闻》。她明白，播音员是她保持社会知名度和得到上级注意最佳路径。

刘书记调走后，刘芳不再逢人就说自己祖籍是河东省夏临县了。因为新来的市委书记祖籍不是河东省，而且十分厌恶团团伙伙的老乡观念。刘芳聪明伶俐，随风转舵。

但是，她还是做了一些改变。

比如，她把自己的出生年月从1964年9月18日改成了1966年10月1日，比实际年龄小了两岁，希望以此延长青春的岁月和播音生涯。她还想凭借着年龄的优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一次，刘芳带着业务部的董小丽到北京参加全国电视节目交流会。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交流会。她和董小丽一家公司接一家公司地走访，选看节目样片，制购买节目的计划。

会上，不时有节目公司的人私下塞给她装着现金的信封。

刘芳初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诧异。她一一将装着现金的信封退还。看到男男女女酒足饭饱之后结伴而去，她感到交流会和交流会上的人际关系很混乱。

趁着会议的空挡，她和董小丽跑到王府井和西单逛了几家大商场。看到自己喜欢的物品，特别是价格昂贵的名牌皮鞋，刘芳心中开始禁不住悲哀起来，就像人们常说的，良好的自我感觉在几双皮鞋面前崩塌了。她慨叹自己钱包里的人民币太少太少了。

刘芳千挑万选，最后咬紧牙关，精心选了几条出口转内销的男式长裤，打算回去后送给广电局和电视台的领导。

付账的时候，董小丽机灵地抢在她的前面，替刘芳交了钱。

刘芳假意推让了几句，也就接受了董小丽的一番好意。她知道，董小丽的母亲是个体户，专门销售各式名牌皮鞋，家里面不缺钱。

在返回安西的火车上，刘芳望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感觉自己就像这片不毛之地寒酸又贫穷，内心不禁有些黯然。

这次北京之行对刘芳的内心冲击很大。她看到了一个更加富丽堂皇、散发着迷人魔力的世界。它近在眼前但又遥不可及。她明白能使她靠近这个世界、进入这个世界的魔杖只有权力和金钱。她感到内心有一道闸门在徐徐打开。之前在商场小董替她付钱的时候，她的内心还犹豫了一下。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好笑。从这个时候开始，如果说之前她以倔强的个性追求的是荣誉与地位，那么现在她最想要的是金钱，能给她带来巨大购物快感和打通一切关卡的金钱。

回到安西的家中，刘芳意外地见到了金山县广播站的老站长冯抗战和女儿冯琴。

冯站长已经退休，和老伴在家里养些花花草草，颐养天年。女儿冯琴刚从河西广播电视学校播音班毕业。他想托刘芳的关系把女儿安排到安西电视台工。

刘芳客气地告诉冯站长父女：“嗨，你们真是高看我了。我在电视台人微言轻，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

冯站长动情地说：“小琴好不容易考到省城，如果再回到金山县那个小地方，实在太可惜了。我在省城又没有认识的人，务必请你帮帮忙。我冯抗战有情一定后补。”说着，他拿出一沓现金就往刘芳的手里塞。

刘芳坚决地挡了回去，责怪道：“冯站长，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我实在担待不起啊。”她想了一下又说：“我倒是有个主意，先让小琴到台里实习，打好基础，混个脸熟，后面也许就好办了。”

冯站长连连点头同意，高高兴兴地回金山县了。

没几天，刘芳收到了冯站长寄来5000元钱的汇款单。

她悄悄地到邮局取了5000元钱，藏进了自己的仿冒名牌手提包的夹层里。若在以前收冯站长的礼，她会觉得有些不安。冯站长毕竟曾经是她的老领导，毕竟是对她有恩的人。但是，现在不同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另一个台阶或者另一个世界的人了，帮忙已是很念旧情了。

刘芳对自己的变化心安理得。

冯琴顺利地进入安西电视台。她聪慧机灵，工努力，在刘芳的精心点拨和培养下，业务水平不断提高，后来做到了新闻主播，成为刘芳的得意门生和心腹。

1996年，安西市委推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下放对事业单位副处级领导任命的权力。安西市广播电视局的书记兼局长罗新建因此获得了对广电局副处级干部的绝对提名权和拍板权。

刘芳敏锐地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她一向毫不在意的广电局。她开始频频出现在广电局的大楼里，今天向局长请示工，明天向副局长汇报业绩，态度谦和，毕恭毕敬，很快赢得了广电局领导的青睐。

这年夏天，刘芳又带着董小丽到上海参加节目交流会。这次和上次一样，私下送钱的人依然很多。唯一区别的是，刘芳和节目供应商洽谈到一定的时候就会安排董小丽去联系下一家公司。

董小丽聪明伶俐，心领神会，非常懂得何时消失何时出现。

会议结束前，刘芳和董小丽照例抽空去逛商场。她们转遍了南京路和淮海路上的商场。

刘芳看上了两双价格不菲的皮鞋。

付账的时候，董小丽依旧抢在前面。

不过，刘芳只同意董小丽付了自己两双皮鞋和两件衣服的钱，却没有让董小丽付自己送给局、台领导礼物的那部分钱。她觉得对待上级心诚则灵。

刘芳特别关注全国和世界女政治家的情况。她为这些著名的女性骄傲自豪，也为女性的艰难感慨鸣冤。她特别赞同著名影星刘晓庆和她的名言“做女人难，做个名女人更难”。

她明白，要在男人住在的世界里闯出一条光明大道，必须付出超人的代价。

父母的意外车祸让刘芳第一次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牛有福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怀念故乡。他满怀深情地说：“我当兵离开家乡50多年了，以前忙工、忙你们的事。现在我退休了，你们也过上了好日子。我和你妈该回去给祖先们上个坟，表表孝心。”

元旦刚过，牛有福夫妇向儿女们提出要回河东省夏临县的老家过春节。

牛氏三兄妹全家坐在一起商量牛有福夫妇回老家的事。

刘芳提议：“爸妈在安西几乎没有同龄的熟人，时间长了自然感觉烦闷。让他们出去散散心也好。我看每家拿出1800元给爸妈当路费，再让他们去北京旅游。大家有没有意见？”

虽然哥哥们是刘芳工上和事业上的离不开的依靠，但在家里她依然保持着小时候形成的颐指气使的权力。两个哥哥也不以为意。

牛新国夫妇、牛新疆夫妇都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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