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默然无语,只朝他摆摆手,额尔德尼巴克什小心退下。夜里,他怎么也不能入眠,命督堂阿敦将代善悄悄召入宫来,拍案低喝道:&ldo;代善,你为父不仁,黑了心肝!自己做的孽,却要子侄们来担当罪名,朕差点给你蒙蔽了!你要瞒到什么时候?&rdo;
代善吓得跪在地上,叩头不止。他还想着等汗父心绪好的时候,请旨杀了岳讬四人,不留痕迹,即可高枕无忧,不料汗父竟知道了内情。他伏地大哭道:&ldo;汗父明鉴,儿子贪杯多吃些酒,才惹出这样的大祸来。儿子平时立身谨慎,哪里做过这般狂悖荒唐的事!求汗父开恩,看在死去的额娘份上,饶了儿子这回,儿子再也不敢了。&rdo;
努尔哈赤垂泪道:&ldo;你额娘只生了你们兄弟两个,朕已处死了褚英,怎好再拿你开刀?好在你还不像你哥哥,心里还有朕这个阿玛,朕不想再因一个女人伤了骨肉,就给你留条小命!朕一直有心栽培你,只是你如此无德无能,怎敢将祖宗基业托付给你?朕也想好了,不再立什么储君,由你们四大贝勒,加上杜度、德格类、济尔哈朗、岳讬四小贝勒,共治国政。&rdo;
&ldo;那大福晋……&rdo;代善看到汗父那凌厉的目光,吓得后面的话急缩了回去。
努尔哈赤缓缓地说道:&ldo;家丑不可外扬,就大事化小吧!略作小惩就算了,何必闹得沸沸扬扬的,叫百姓们饭后茶余说笑呢!她做大福晋日子虽不久,可积攒了不少绸缎、蟒缎、金银财物,私藏财物也是罪责难逃的。&rdo;
努尔哈赤不动声色地派人到界凡山上的行宫、阿济格家、阿巴亥的额娘家等处密查暗搜,果然搜出绸缎三百匹,精织青倭缎数匹,蟒缎被、闪缎褥各二床,又从暖木面大匣中抄出上千两银子。随即将阿巴亥休离,命她带着多尔衮、多铎寄居到远在乌拉的额娘家里,阿济格留在宫中恩养。阿巴亥知道已无可挽回,一手拉着多尔衮,一手拉着多铎,忍着泪拜别了努尔哈赤,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八角金殿,无人来接,也无人来送……
摘去了满头珠翠,脱下了华服彩裙的阿巴亥,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带着两个儿子穿行在僻静的小巷里,低头快步,匆匆而行。努尔哈赤气急败坏的模样和声色俱厉的那些话依然在耳边回响着:&ldo;这女人奸猾邪恶,欺诳盗窃,邪恶之极……朕不杀她,是看在三个年幼无知的儿子份上,实在不想他们像朕一样年幼就失去了额娘……朕给她留条活命,想着三个孩子一旦有了什么灾病,也好有人照应……&rdo;她目光呆滞,心里悔恨不已。
多尔衮从未见过额娘这样的神情,心里不住发慌害怕,好久才大着胆子,怯生生地问道:&ldo;额娘,咱们去哪里?&rdo;
&ldo;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离开你阿玛一些日子。&rdo;阿巴亥低头看一眼两个年幼的孩子,忍不住要落泪。
&ldo;为什么要离开阿玛?&rdo;
&ldo;阿玛要去带兵打仗,顾不上咱们了。&rdo;阿巴亥敷衍着多尔衮,她怕儿子再追问下去,不知如何回答,忙催促着快走。
小多铎拉住她的衣角,不愿再走,眼泪汪汪地说:&ldo;额娘,怎么不坐车不骑马?我走得脚都疼了。&rdo;阿巴亥看看瘦骨伶仃的多铎,弯腰将他抱起,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ldo;额娘不要哭,儿子不坐车了,跟着额娘走。&rdo;多铎伸出干瘦的小手费力地给她擦着眼泪,阿巴亥觉得那只小手竟又有些发热了,她惊慌起来,喊着多尔衮快走,不料脚下一软,与多铎一起摔倒在地,脑袋碰到一块碎石,登时晕了过去……
十六&iddot;中炮
一声巨响,炮弹落在黄龙幕帐不远处,幕帐登时腾起了一团火焰,努尔哈赤顿觉后背给人猛击了一下,火灼一般疼痛,那马也受了惊吓,竟人立而起,他猝不及防,被掀落在地。金国兵将见大汗落马,无不惊惶,四面八方抢了过来。
努尔哈赤废黜了代善,为了平息立储风波,他将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小贝勒杜度、德格类、济尔哈朗、岳讬,召集在一起,焚香盟誓。努尔哈赤带头跪下,大小贝勒跟在后面。努尔哈赤祈求天神,保佑父子兄弟和睦,子孙之中,若有品行不端、残恶狂悖之徒,群起而共诛之。不咎既往,惟鉴将来。盟誓完毕,他扫视着众人道:&ldo;今后一切政务由你们八和硕贝勒共同议处,朕不再立储君了,百年以后,由你们八人推选出新汗王。新汗王不能独揽后金大权,遇到军国大事,还要和八和硕贝勒共同议定。若是新汗王不听训诫,不听规劝,肆意妄行,违背祖制,八和硕贝勒可对其处置,初犯定罪;若不改再犯,没收其财物和门下包衣奴才;如再拒不悔改,就将他囚禁废黜。&rdo;
他见众人频频点头,代善面现愧色,接着肃声说道:&ldo;朕今年已过花甲,经历了两次废黜太子,不管你们今后谁继位做汗王,不该盛气凌人,狂傲自负,要行善政,收拾人心,虚怀纳谏,宽宏大量,多用众人之谋……新汗王既经选立,你们必要恭顺从命,不可觊觎汗位,妄生不臣之心,哪个胆敢如此,新汗王不必顾惜什么手足骨肉之情,必要严办!&rdo;他忽然看见李永芳匆匆而来,在门外逡巡,语调缓和下来,说道:&ldo;你们去吧!好生体会朕的一片苦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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